八达岭老虎伤人案庭审结束庭审结果是什么?称索赔不为讹钱?

2017-12-20 10:03:02作者:lhb来源:未知

昨天北京八达岭野生动物世界老虎伤人案在延庆区法院正式开庭审理,今天庭审结束。法院将择期宣判。

赵家提出索赔金额共计218万,涉及赵菁后续医疗整形费、精神损失费等以及已故母亲的死亡赔偿金等费用。赵菁多次告诉媒体,自己并不在意赔偿金额的多少,不管赔多赔少,我都失去了母亲,更不是外人说的那样,靠母亲讹钱。

她的代理律师白晓强也说,诉求的关键不在于赔偿金额的多少,而是厘清园方的管理责任和义务,“之前国内也发生过类似事件,但真正进入诉讼程序的较少”。

除了关注案情,一年多来,每日人物持续采访赵菁和她家人,还试图了解:一个突遭厄运、又被舆论架到火上的家庭,如何修补亲情裂痕和重建生活。

文 | 杨宙

编辑 | 楚明

北京延庆区人民法院外,河水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持续6个小时左右的庭审结束后,今天下午3时许,八达岭老虎伤人事件的当事人赵菁乘车离开法院。

车窗里,赵菁戴着口罩,望向法院门口围观的人群。庭审前晚,她在接受采访时说,觉得自己就像正在上映的电影《芳华》里的女主角何小萍,生活在周围的恶意当中,不同的是,何小萍比较逆来顺受,而她自己更加要强。

对于她而言,被老虎撕咬的疼痛记忆或许不到一秒。虎口之外,“撕咬”扩散到整个社会与舆论场,持续至今。

留给她的,是疤痕、失去的亲人与失控的人生,还有法院最终的判决。

二次修复

那个覆盖了大半张右脸的大括号状疤痕一点一点褪去了,从深褐色变成了淡粉色。尽管现在,两颊还是像紧绷的布料,摸起来有凸起的硬块,下嘴唇也因为神经受损永远失去了知觉,但好在北方的冬天是好的——不像南方老家的夏天,汗水渗进疤痕的缝隙里,像被盐水浸渍,“感觉整张脸被腌了”。

如今在熟人面前,赵菁不再戴口罩,遮瑕膏也能遮住大部分痕迹。她脸圆了一些,头发也长出来了。听到别人说起自己的疤不太明显了,她也会欣喜又不好意思地问:“真的吗?”

那件事之外,她是一个普通的33岁女人。原本的生活还算顺遂,知名大学毕业,在老家国企工作几年,儿子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她带着他前来北京,与在部队工作的丈夫一同生活。

接着就发生了那件几乎全民知晓的事情。去年7月23日,她与母亲、丈夫和儿子自驾进入八达岭野生动物园游玩。开到东北虎园区时,下车后的她被扑来的一只幼虎拖走。母亲冲出车门,用鞋拍打幼虎的头,被3只老虎撕咬,随后身亡。

监控视频中,赵菁母亲下车营救女儿。

在医院抢救时,她与母亲被老虎撕咬的监控视频被传到了网上,关于她“因为吵架而下车”的揣测一时四起,她成了“不守规矩”这个标签下的全网公敌。

生活从那时起就倾覆了。

过去将近1年半的时间里,赵菁几乎每天都待在丈夫单位的宿舍里。每天把孩子送去幼儿园后,她就回来抄写佛经和诗词,买菜做饭、打扫房间。

枯燥的日子让她有些发慌,觉得自己就像是宅在家里的一只“寄生虫”。

也不是没有想过再出去工作。她用以前的证件照做了简历,投了好几家公司。有时候面试官盯着她脸上的疤痕,她解释是因为车祸,然后直截了当地说,如果介意的话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

曾经也有过那么一丝希望。比如,几个月前她进了延庆的一家小公司。公司在郊区的村子里,路远人少,还要踩着田埂去上班。她把遮瑕膏抹在疤痕上,每天早出晚归,工作10个小时,做项目申报、与政府对接。那是久违的快乐。

可是没做几天,她就收到微信通知,“你脸上的疤不适合这份工作”,她被辞退了。还是被认出来了,她想。

朋友建议她去考人力资源资格证,做一些不用与外界接触的工作。她买好了书和网络课程,每天排好时间复习,像打卡上班一样。

她也在一家机器人公司做兼职,可以在家干活。给英文单词标注词性,给儿童故事设置一些简单的问题,一天下来只能挣几十块钱,但至少能打发时间。

循环往复的日子里,只有脸上的伤疤有变化。她时不时自拍,一个月接着一个月,针眼没了,浮肿消退了。再用软件修一修,看看没有疤痕的样子,看看没有发生过这些事时的自己。

如果做整形手术,完全愈合至少要半年以上的时间。医生告诉她,原来的针脚线太粗,要把旧伤口用刀划开,重新缝合,等肉长出来,再次愈合在一起,然后用激光去淡化。那会是一场漫长的二次修复。

草木皆兵

去年从昏迷中醒来后,赵菁从铺天盖地的新闻里找到了自己裸身躺在病床上的照片。后来,她把照片全部导进了电脑,一张张地翻看。

当时这些照片散布在网络上,有她受伤的脸部特写和赤裸着的后背。在家乡的论坛里,有人贴出了她详细的户籍信息截图,她的居住地址、工作单位等一览无余。

有一次,她点开其中一张自己躺在病床上的照片,不断地放大、放大。她发现躺在自己隔壁床的,那个紧闭着眼睛的、轮廓圆圆的人,正是自己的母亲。那是母亲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样子。

无聊的时候,她时不时翻出这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放到最大,盯着发呆。

去年12月底,母亲下葬之后,赵菁的生活慢慢恢复平静。“我的家庭遭遇了一场地震,我们就是慢慢在重建。”

但在这个浩大的舆论场中,退出的权力不在当事人的手中。作为一个话题人物,她的热度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削减。一丝动静,即能引来上百万的阅读流量。

一年多来,铺天盖地的谩骂内容没有变过,“不守规则的人最不道德”、“母老虎不敌真老虎,怪谁” ……

舆论笼罩之下,赵菁变得草木皆兵。除夕夜里,全家人坐在电视机面前看春晚,听到姜昆说的相声《新虎口遐想》,她心里一紧,该不会是拿自己的事打趣?

父亲赵文从出事至今,一直在学相关的法律法规,一条一条抄在本子上。

去年8月24日,延庆区政府发布过一份事故调查报告,认定该事件不属于生产安全责任事故,并指出造成此次事件的原因:一是赵某未遵守八达岭野生动物世界猛兽区严禁下车的规定,对园区相关管理人员和其他游客的警示未予理会,擅自下车,导致其被虎攻击受伤。二是周某见女儿被虎拖走后,救女心切,未遵守八达岭野生动物世界猛兽区严禁下车的规定,施救措施不当,导致其被虎攻击死亡。

2016年8月24日,北京八达岭野生动物园老虎伤人调查结果公布,不属生产安全责任事故。图 / 视觉中国

赵菁和家人一直质疑这份调查报告。他们坚持认为,八达岭野生动物园应负有主要安全责任,还对调查报告提起过行政复议。

到了11月15日,赵菁与父亲起诉了八达岭野生动物园,请求赔偿其后续医疗整形费、精神损失费等以及已故母亲的死亡赔偿金等费用。

他们认为,事故的主要责任在园方,自己承担的是次要责任。而八达岭野生动物园则坚持园方无责主张,“希望进行人道主义赔偿”。

舆论仍然无孔不入。有时赵菁打开窗户,能听见邻居的议论,“拿到赔偿说不定还能买套房,还能去韩国整容更漂亮呢”。

3岁的儿子一次与小朋友玩,赵菁听见一个孩子对他说:“我要派东北虎来咬你。”

赵菁没有问过儿子记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有那么几次,儿子对她说,老虎把妈妈和奶奶(注:外婆,赵菁儿子称呼奶奶)都吃了。

今年7月,在与去年事发相近的日期里,赵菁与一家报社的记者再次来到东北虎园区。

行至去年那个相同位置时,赵菁不断地在车里张望。夏天青草茂盛,躺在草堆里乘凉的,来回走动的老虎,哪一只是当时咬死母亲的?

裂缝

老虎的撕咬也让这个家庭裂开了缝隙。

去年年底,赵菁发现父亲一夜间衰老了很多。他总是待在家里不出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每晚深夜一两点才能睡着,不到4个小时就醒了过来,“梦里也恍恍惚惚的”。

有时晚上睡不着,他听不得窗外的大风,一听,就觉得是妻子在哭。

他还记得去年出事前,他把妻子送到高铁站。妻子左手拎着旅行包,右手拿着小孙子的三轮滑车——孙子之前叮嘱她带上。她穿着格子衫,下身穿着七分裤,她对丈夫说,我走了,我到孙子那里去了。结果一语成籖,“我走了”。

这个60岁的老人在这半年里突然发现许多东西都看不懂了。他对赵菁说,你妈妈一条命给你了,我半条命也快没了。

有一天,家里只有父女两人。父亲在做饭,赵菁在烧水。父亲转身对赵菁说,你不要去怪你的丈夫,就像我没有怪你一样。

赵菁听了也难受,“我觉得我愧疚也好,怎么着也好,我都希望放在内心里自己消化,而不是有个人在我旁边像复读机一样说,你有罪”。父亲只能小心翼翼地回复,“我就是随口一说,我以后不说了”。

原本,赵菁和亲戚有一个微信群。出事之前几分钟,她还在群里发了一些野生动物园的照片。后来事情发生后,群里没怎么说过话。一次她转发律师的意见到群里,拜托亲戚们转发。一个表弟突然在群里说:“姑姑就是被你害死的。”兴也对她说,我觉得那个表弟说的话不无道理。

后来,她把群删了。除了过年回去,不再和亲戚们联系。

2016年底,赵菁参加节目发言:勇敢活着,告慰母亲。

她的外公住在父母家附近,母亲原来几乎天天都会去看他。女儿去世后,外公不怎么下楼了,把自己闷在房子里。今年开始,他的癌症开始不断恶化。春节时赵菁去看望他,他说:“自打你妈走了之后,一天不如一天。”

母亲下葬之后,事情慢慢平息下来,赵菁慢慢开始与丈夫磨合。有那么一次,他说起当时的记忆:动物园的工作人员让他赶紧把车开走。他说,自己当时被吓傻了,是哭着把车开走的。儿子在一旁问他,爸爸,你怎么哭了。

赵菁只好半开玩笑地说,我不能跟你出门了,你命中带煞。

今年7月,赵菁回去扫墓时,家附近的清洁工阿姨告诉她,别的阿姨都在讨论,她脸毁容了,老公肯定不要她了。

赵菁心里赌了一口气。在小区里烧纸钱时,看见一些熟人,丈夫去找树枝时,她故意提高嗓门亲切地喊了一句:老刘,别找了。

不能遗忘

现在,母亲的遗照就摆在赵菁的书桌上,练字时,抬眼就能看见。赵菁怕儿子回忆起当时的嘲,更怕儿子把她的母亲忘了,于是每天送儿子上学前,都让他到奶奶的照片前说再见,告诉他奶奶在天上关注着我们,与我们同在。她也常常往母亲的微信里发孩子的照片。

一个人在家时,她常常用手机软件录歌,比如韩红的《天之大》,唱到“他的笑像极了妈妈”时,她哭了,唱不下去。儿子一听到这首歌,也知道那是唱给奶奶的。

有一天,她偶然从以前用过的一个视频软件里,找到了过去拍摄母亲的短视频。视频里,母亲带着孩子玩、给他喂饭、和他一起开心地抓黄鳝。孩子在一边看着视频问,这不是奶奶吗?

赵菁还没有想好怎么告诉儿子去年发生了什么。她想,或许儿子以后懂事了,自己上网就会知道了吧。她告诉儿子,奶奶到天上去了。儿子回答,我们坐飞机去找她吧。

生活还要继续。母亲在世时,她原本不太会做家务活。现在她常常一个人在家,看着手机上的app学做菜。这周父亲从老家来到北京,她给他做了红烧肉、蒜苗炒肉丝。父亲直夸她的长进。

母亲在世的时候,时常做家乡的酒酿圆子。赵菁有时想母亲了,就试着做一做。她不知道制作过程,也不知道放材料的比例。她尽力去回忆,然后在网上找方法。

第一次做的时候,温度太高,长毛了。第二次,糯米很快胀了起来,溢出了酒香,她与父亲尝了一口,甜甜的。虽然与母亲做的味道还是不一样,但是那一刻她心里想,“我终于会做一样你做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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